番外（二）:何天晴&程承（下）

剛想感嘆外面的空氣好清新的何天晴，被撲面而來的熱浪打了一巴掌。

“……外面真熱啊。”她往外走了兩步，思量著哪裏適合游覽參觀。

這家高檔的酒店她雖然常來，但每次只坐車來又坐車走，還真不熟悉附近。

程承把外套脫下搭在胳膊上，裏面仍是一件休閑長袖白襯衫，但看起來卻很清爽，嘴角還帶著愉快的微笑:“也挺自在。”

見她面露難色在思考，壓根沒註意聽他剛才的話，程承也不在意，只是溫和耐心地說:“何小姐放心的話，不如跟我走吧？”

“什麽？”何天晴脫口而出。

“我對這附近還挺熟悉的。”他笑著隨意聳了聳肩。

“那當然好啊~”

“這裏居然有個公園！”

何天晴坐在長椅上，揉揉腳踝，頗有興致地望著這個江濱公園。

江上倒影著粼粼的燈光，立交橋上仍舊繁忙。

露營的人們在草地上三三兩兩紮好帳篷，星星點點的黃色小燈綴在支好的桌板上方。

提前備好的食物泛著誘人的光澤，鹵味的芳香隨江風飄得遠長。

不知是誰在調試著吉他，潮濕的空氣中帶上了無由來的愜意，何天晴伸了個懶腰:“江邊還真是涼快得多。”

“是啊，江風吹的很舒服。”程承喟嘆似地感嘆一聲。

“你好像很不喜歡社交場合？”何天晴註意到他的表情，擡頭問站在樹下的程承。

大男孩俊朗的面龐被波光映得很柔和。

“……”他凝視著江面，眼神很遠，就在她擔心自己這麽問是不是很失禮的時候緩緩開口。

“大概是小時候看我媽媽參加活動……她每次都回來得很晚，我小心翼翼地在門縫裏看她……”

程承深吸一口氣，繼續說下去:

“她疲憊得好像靈魂被抽走了，拖著身子艱難地走到沙發旁躺下，在桌子上隨便抓一瓶藥片就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倒。”

“我不敢寬慰她，不敢從房間裏走出去抱住她。”

這句話說得是那麽低，何天晴幾乎屏住呼吸。

“因為她一旦看見我，就會佯裝很開心很輕松——那會讓她更累。”

“她現在……雖然認不得我們了，但應該更快樂吧。”

他沒有再說話，靠在樹幹上，衣角隨風飄揚。

“抱歉。”何天晴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些隱秘的東西，心裏一揪一揪地疼。

“不用道歉，你沒有任何錯，是我自己說出口的，大概是這樣的氣氛太適合說點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了……很抱歉讓你聽到這些。”

吉他聲在短暫的停歇後再次響起，沈默之中，何天晴發覺這是吉他版的《來不及》。

她垂眸笑了笑:“那作為交換，我來說說我的故事吧。”

程承轉過臉，有點驚訝，但淡淡地笑:“榮幸之至。”

吉他聲不斷重覆，回旋，撥弦的聲音像蘆葦擦過了江面，帶著晚風的涼意。

“我的前男友李少華——你應該在視頻裏見過。”她苦笑一聲。

“我們兩個吧，其實是青梅竹馬。他是我保鏢的兒子，從小就陪我一起玩。”

“後來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說他喜歡我，想和我在一起，假如不能跟我在一起，他會很傷心很難過甚至想要自殺。”

“我嘛……從小沒有什麽朋友，非常害怕他真的會那麽做，就在甚至還不清楚什麽是喜歡的時候答應了他。”

江面被帶起了層層疊疊的波紋，風吹亂了她打理整齊的碎發。

“他確實做得很好，給了我很長一段時間的快樂和幸福，只是比起戀人，我好像更把他當成不能失去的家人。”

“所以他的背叛對我來說，更像是我信任的人離我而去，還是那麽冷漠羞恥的方式。”

“其實我到現在還是覺得他錯不至此，他曾經應該是喜歡過我的吧，那天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自責和不安吧。”

“視頻裏我看起來肯定顫抖地很厲害，那可真是丟臉……”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胳膊，感覺自己的手臂被風吹得起了雞皮疙瘩。

一件外套輕輕披在她身上。

她揚起臉，看到程承堅定地搖頭，無奈地笑笑:“學妹啊，你好像對“喜歡”這種感情不是很敏感？”

“真正喜歡一個人，是不會舍得對她造成一星半點的傷害的。”

“你非常非常的厲害，千萬不要看輕自己，無論在哪個方面。”

夜色漸沈，人們的聚餐也到達了尾聲，吃飽喝足地看著投影裏的電影，拿著話筒唱著歌。

吉他聲不知是什麽時候停止的，何天晴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彈吉他的人。

“學長這句話和渺渺之前跟我說的很像，你們都是超好的人，謝謝啦！”她燦爛一笑，從長椅上站起。

忽然來了一陣大風。

樹葉搖擺，發出交響樂裏震撼人心的沙沙奏鳴，水波像輕盈的裙，搖曳出流暢的弧度。

身上的西裝外套隨風將她裹得更緊，白裙輕揚，她的側臉在水光與燈光下有些模糊。

程承靜靜地看著她。

風聲很大，四周卻又很寂靜。

何天晴緩緩轉過臉，一滴淚水劃過她的臉龐。

她嘴唇微張，表情有些怔楞，又有些無措，但仍努力地勾起嘴角。

程承憐惜又心酸地嘆了一口氣，緩緩地靠近她。

緩緩地，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。

“辛苦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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